去年五月,我接受了香港「聖神內更新團體」的邀請,以這個主題為「信仰與領導研討會」作講座。這題目起初看來有點奇怪,但只要想起日本原爆和納粹醫生強迫集中營的俘虜作實驗的駭人影像,便明白到科學與科學家在研究及工作上是需要受到倫理規範的。科學確實能改善我們的生活,為我們帶來很多重要的益處,但如果忽視了倫理,它亦能違反人性的。
然而,在現今流行的思潮中,仍有不少在質疑科學是否需要倫理。
1) 科學主義:這啟蒙運動的產物把科學和理性推許為新的女神。科學只能是好的和正面的,亦是人性唯一的救主。因此,社會不應為科學加施任何限制,即使是倫理性的。因此,當政府和教會對幹細胞研究和基因操控提出關注時,科學家們便不時發出埋怨和責難。就在上月,一些科學家發現了製造一隻致命流行性感冒病毒的方法,能殺害數百萬的生命,政府為了保障社會安全,要求期刊不要刊登當中製造過程的細節,但有科學家認為這是剝奪了科學的自由!
2) 科技的力量:自上世紀開始,科技發達引致人類境況在多方面得以改善。我們比祖父母輩活得更長壽、健康和舒適。另一方面,卻意識到科技也能引致疾病──近期的核電反應堆溶化、無從阻止的石油漏泄、高鐡出軌等等,也讓我們明白科技可帶來的傷害。然而,當沒有了科技時,我們會感到無助,亦似乎不能回到沒有手提電話、互聯網、器官移植的年代。到底科技拯救我們,還是毀滅我們?
3) 道德的相對主義:道德真理原是客觀的,人人都有義務遵守的,但在當代思潮中,卻成了崇尚個人選擇和自由的代價。
沒有真理的自由,就是把個人所渴望和需要的,成了「我」的真理和「我」的道德規範的標準。這是贊成墮胎陣營的慣常口號,亦常出於不少人的口中,他們認為只要當事人願意,及對決定感覺良好,同性婚姻、變性手術、安樂死、優生的後代抉擇等等也不是問題。
4) 超人性主義(Transhumanism):在這些思想下,有些激進者更鼓吹人種再造,希望透過新興科技,如神經科學、納米技術、人工智能、基因篩選和操控、幹細胞和再生醫學等等,來創造更高智商、更強體力、更長壽命、更為俊美、更體魄強健、和無病的生命。在某種程度上,這是順隨以上一系列思想發展的合理推論。
倫理是否需要宗教?曾有一段時期,宗教是倫理考慮的重要因素。但隨著現代化和世俗的人文主義興起,宗教被視為偏執的和危害人類福祉的。 9-11慘劇之後,在一些海報上出現了這樣的口號:「科學將帶你飛往月球,......宗教將帶你飛進建築物中」。最近,有不同的作家在媒體上不斷提醒大家,科學和宗教、理性和信仰是互不相容的。因此,科學是否需要倫理的問題,正被另一問題纏擾而變得更為複雜,就是今天需要的是哪一種倫理:世俗的人文主義倫理,或是向宗教開放的倫理。
在這個問題上,閱讀教宗本篤十六的見解是蠻有趣的。當他還是樞機主教時,曾與著名的世俗主義哲學家哈貝馬斯(Jürgen Habermas)辯論。在對話中,他強調信仰和理性是相輔相成的,以互相去除可能的偏激。他寫道:「我們已經看到,在宗教中存在的病狀是極其危險的,使得有必要視神聖的理性之光為『監察的組織』,宗教必須容許自己被理性不斷淨化及建構。......理性也有其病狀,雖然今天的人類在一般情況下,並沒有意識到這個事實。理性中的傲慢也同樣危險,這是為何理性也必須被告誡,要保持在其應有的限制之內,它必須學習樂意聆聽人類偉大的宗教傳統。如果它拒絕學習和否認這種關聯性,把自我完全割離而任意漂泊,理性就變得具有破壞性。」
當我們踏入2012新的一年時,我們希望科學家和倫理學家,能聽從教宗的勸喻,並明白到科學確實需要倫理,一種向宗教和超越開放的倫理,並為此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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